第一章02

    我说过，在家里我是最不受父母待见的孩子，好在他们给我生了好几个兄弟姐妹，除我二姐和四妹外，我的兄长和姐妹都对我极好，一点也不比父母对孩子的爱要少。父亲母亲没有给我师傅，教我读书写字，也没有让我学过女红，长姐便承担起了责任，教我认字，亦教我女红。在我眼里，长姐是我的大姐，更是我半个母亲。读书识字我倒是没什么，不过这针线还真的是不适合我，不管长姐怎么教，我都绣不出一个花瓣儿来。好在简单的缝补我还是可以做些的。每当我学累的时候，我的三个哥哥和五妹就会冒出来，央求着长姐带我去玩儿。后来长姐入宫为妃，我的功课就由我的哥哥们承担了，我是非常喜欢和哥哥们呆在一处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他们都会给我带来乐趣，就算是读书识字也不会让我觉得枯燥。

    我还记得我十三岁那年，我犯了哮喘旧病，没有去参加母亲的生辰宴，可我因怕生事，没有告诉他们我是旧病复发，不知道我那一姐一妹又说了什么，气的父亲直接闯到我院中把我从床上拉下来，拽到太阳最毒的地方让我跪到天黑，若是平常，被他们罚了这些年什么没受过，别说跪到天黑，就算是让我跪上三天我都不会说一个“苦”字，素书常说我傻，但我觉得在与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的人跟前示弱，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这次就不一样了，我自己的身体只有一个最清楚，这哮喘若是发作起来，比受了任何责罚都要难受千倍百倍。折腾了不少时间，才渐渐缓了过来。而这个时候父亲把我拉下了床直接拽到了烈烈毒日之下。他没有觉得自己拽着的是自己的女儿，甚至他不觉得自己拽着的是一个人，他把我狠狠地摔在地上，用着我最熟悉的，最平常的，他那极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拂袖而去。只派了一个小厮告诉我，若不跪到天黑不得起来。跪到天黑？就我现在的状态能起来就不错了。毒日下的我像是一具正在被火化的尸体，五脏六腑已经。被火烧透，好像在一滴一滴地流下器官融化下的水；骨头已经变成了飞灰，身体已经失去了支撑的骨架，只剩一层皮；我的肺已经要化没了，快要失去了自主呼吸，我完全瘫在了地上，视野一片朦胧，最终变成了漆黑一片。

    当我的视野再次清亮，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红着一双眼睛的素书。此时才意识到，我回到了绮风院，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素书见我醒了，忙对着屋中的他人喊道：“醒了，女郎醒了！”屋中还有其他人吗？果然，除素书外我这屋子里多了不少人，我的父亲母亲，我的三个哥哥，还有我那三个姐妹，还有一群我根本不认识的人。一个其中装束朴素的男人向我走来，看着他那一身行头，应是个郎中，我的三个哥哥和五妹也紧凑了上来，其他人还呆在自己的原位置，因被兄妹们挡住了视线，我并未看到他们行动与神情。此时我脑中是一片空白，我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又是怎么回到的绮风院，这些陌生人都是哪儿来的我都一概不知。又仔细猜想，看着这些人的装束，应该是赴母亲生辰宴官眷们，当我转过头细看时，却不见了那郎中，他早就回去了。

    “你这傻孩子，犯了旧病也不派人去告诉父亲母亲，要是在晚一些你可就没命见到我们了！”母亲这是在和我说话吗？呵呵，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我听到她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我说话，甚至我还听到了哭腔，我当然知道她这是在演给那些官眷们看，可我并不想配合她，却又不得不来一句：“我没事了，倒母亲伤心了。”又顿了顿，“我如今这样，跪到天黑是不能够了，等我养好了自会回去重跪，父亲不必担心。”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喊他“父亲”，喊她“母亲”。

    “罚跪免了，安心养着吧。”父亲的语气也比平日温柔许多。我真是烦透了用这些戏本子的敷衍的话再和他们演下去了！我闭上了眼睛，素书会意：“夫人的生辰宴还要继续的，女郎是不能去了，请使君夫人带着诸位继续赴宴吧，奴定会好好伺候女郎的。”呵呵，这丫头戏本子也没少看。他们走了，我那几个兄妹还在这，“三位郎也带着五女郎去吧。”素书道，听了她这样说，哥哥们只得牵着我那小五妹回到花亭。

    “都走了。”就等着素书这句话呢！

    “找了这么多人看她们演戏，还要把我扯进去！”我开始发劳骚。

    “这有什么办法，郑家六个孩子一下子走了四个，能不让人起疑心吗？所以就都跟过来了。”素书用帕子擦拭着红润的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