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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衍義卷第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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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物致知之要二

    辨人材

    憸邪罔上之情讒臣

    晉武帝時,尚書張華以文學才識名重一時,論者皆謂華宜爲三公,中書監荀朂、侍中馮紞以伐吴之謀,深疾之。會帝問華:‘誰可託後事者?’華對以明德至親莫如齊王,由是忤旨。朂因而譖之,以華都督幽州諸軍事。華至鎮,撫循夷夏‘夷夏’,四庫本作‘軍民’。,譽望益振,帝復欲徵之。馮紞侍帝,從容語及鍾会,紞曰:‘会之反,頗由太祖。’帝變色,曰:‘卿是何言耶!’紞免冠謝曰:‘臣聞善馭者必知六轡緩急之宜,故孔子以仲由兼人而退之,冉求退弱而進之。漢髙祖尊寵五王而夷滅,光武抑損諸將而克終。非上有仁暴之殊,下有愚智之異也,盖抑揚與‘與’,四庫本作‘予’。奪使之然耳。鍾會才智有限,而太祖誇奬無極,居以重勢,委‘委’,原誤作‘季’,今據嘉靖本、陳本、四庫本改。以大兵,使會自謂算無遺策,功在不賞,遂措‘措’,陳本、四庫本作‘構’。凶逆耳。向令太祖録其小能,節以大禮,抑之以威權,納之以軌則,則亂心無由生矣。’帝曰:‘然。’紞稽首曰:‘陛下既然臣之言,宜思堅冰之漸,勿使如會之徒復致傾覆。’帝曰:‘當今豈復有如會者耶?’紞因屏左右而言曰:‘陛下謀畫之臣,著大功於天下,據方鎮總戎馬者,皆在陛下聖慮矣。’帝黙然。由是止,不徵華。

    臣按:伐吴之役,華實主之,而馮紞、荀朂則附賈充以沮其議者也。平吴之後,紞等不知自媿,乃反加讒疾焉。觀其言於武帝者,援據古今,從容近理,人主聽之,安得不爲之動,其實則誣善之巧辭,蔽賢之邪説也。詩人之所謂‘貝錦者’,殆此類耶!人主於此尤不可以不察。

    齊王攸德望日隆,荀朂、馮紞、揚珧皆惡之。紞言於帝曰:‘陛下詔諸侯之國,宜從親者始,親者莫如齊王。今獨留京師可乎?’朂曰:‘百僚内外皆歸心齊王,陛下萬歲後,太子不得立矣!陛下試詔齊王之國,必舉朝以爲不可,則臣言驗矣。’帝以爲然,詔以爲大司馬、都督青州諸軍事。征東大將軍王渾上書,以爲攸至親盛德,宜贊皇朝,與聞政事,太子太保缺,宜留攸居之。於是扶風王駿、光祿大夫李憙、中护軍羊琇、侍中王濟、甄德皆切諫,帝並不從。帝命太常議寵錫齊王之物,博士庾旉等七人表稱王不宜出外。事過博士祭酒曹志,志乃奏當如博士議。帝覽之大怒,免志官,旉等皆付廷尉科罪。攸辭數日,歐血薨。初,帝愛攸甚篤,爲荀、馮等所構,欲爲身後之慮故出之。及薨,帝哀慟不已。馮紞侍側曰:‘齊王名過其實,天下歸之。今自薨殞,社稷之福也,陛下何哀之過。’帝収淚而止。

    臣按:武帝之於齊王攸,盖嘗受太后遺命,俾友愛之。以介弟之親、太母之命而摇於荀朂、馮紞之一言,何也?盖其爲説曰:‘百僚内外皆歸心齊王,陛下萬歲後,太子不得立矣。’斯言一入,武帝友愛之心於是轉爲猜忌‘忌’,嘉靖本、陳本、四庫本作‘忍’。,臣下雖百喙,其能解乎?又其説曰:‘陛下試詔齊王之國,必舉朝以爲不可,則臣言驗矣。’而詔命既出,舉朝果争。是乃益帝之疑,而實二人之説也。讒邪之徒,巧爲鉗鍵以固主意,豫設機穽以待人言,大抵如此。原晉之亡,由惠帝以昏庸主器、賈后以凶險作配故也,而二人實主之。親賢莫如齊王攸,忠勲莫如張華,而二人實傾之。故史臣譏其援朱均以貳極,煽褒閻,而偶震、朂之力也。斃攸、安賈謂賈充也、交朂、讐張、心滔楚費無極也,過踰晉五二五也,紞之罪焉,可謂畧盡二人之情實矣,故併著云。

    晉惠帝愍懷太子遹,愍懷,諡也。非賈后所生母曰謝妃。后母郭氏常勸后慈愛太子,后不從,更與賈午等謀害之。又侍中賈謐驕貴,午、謐皆后戚也。太子性剛,不能假借之。謐譖於后曰:‘太子多蓄私財以結小人者,爲賈后也。不如早圖之,更立慈順者,可以自安。’后納其言,乃宣揚太子之短,布於遠近。太子長子病,太子爲禱祀求福。后聞之,乃詐稱帝不豫,召太子入宫。既至,后不見,置于别室,遣婢陳舞以帝命賜太子酒三升,使盡飲之,太子辭不能,舞逼之強飲至盡,遂大醉。后使黄門侍郎潘岳作書草,令小婢陳福以紙筆及草,稱詔使書之。其詞皆凶逆,今不録。太子醉迷不覺,遂依而寫之。其字半不成,后補成之以呈帝。帝幸式乾殿,召公卿入,以太子書示之,曰:‘遹書如此,今賜死。’徧示諸王公,莫有言者。張華曰:‘此國之大禍。自古以來,常因廢黜正嫡以致喪亂,願陛下詳之。’裴頠以爲宜先檢校傳書者,又請比較太子手書,不然恐有詐妄。賈后乃出太子啟事十餘紙,衆人既視,亦無敢言非者。議至日西不決,后見華等意堅,懼事變,乃表免太子爲庶人,詔許之,尋殺之。

    臣按:賈謐之譖太子於后也,后信之。以其未有可廢之罪,故爲不臣之語,強使醉而書之,然其迹甚明,其情易察。孰有臣子將爲逆於君親,而敢露其手書乎?藉使誠有此書,不知何所從得,太子自發之耶,抑他人發之也?惠帝昏庸,既莫之辨,大臣惟裴頠所請粗得其要,而亦未能深辨其妄也。遂使儲君被誣,莫能自白,卒寃以死,豈不哀哉。夫事之可驗莫如手書,而亦有不可盡據者,此類是也。

    本朝慶歷中,石介作聖德詩,譽富弼而譏夏竦。竦怨之切骨,則使婢習爲介書,既成,則僞作介與富弼書,勸其廢立,播之朝野。二臣者非遇仁祖之聖,其得免乎?英宗踐位,有惡三司使蔡襄,而譖之者曰:‘仁宗選上爲皇嗣,襄嘗沮之也。’上頗怒襄。大臣歐陽修爲言:‘陛下嘗見襄書耶,抑傳聞之也?臣在先朝,有僞爲臣疏請沙汰宦官者,欲以激怒左右。陛下果嘗見書,猶當辨其真僞,况傳聞乎?’英宗於是釋然。其後,元符小人亦僞爲諫書以陷鄒浩。世降俗末,情僞日滋,何所不有?公私貿易所憑者契劵,而巧詐者能爲之,况讒人之工於讒者乎,故因愍懷之事併著之,以見臣子遇讒,雖有可驗如手書者,猶難遽信,要必審而覈之。不然,將有不獲自明如愍懷者。

    北齊尚書右僕射祖珽勢傾朝野,咸陽王斛律光惡之,見必遙罵,珽聞而怨之。女侍中陸令萱子穆提婆,常求牧田於帝,光又争之不與。由是祖、穆皆怨之。光性節儉,不好聲色,罕接賓客,杜絶饋餉,不貪權勢。每朝廷会議,常獨後言,言輒合理。行兵,營舍未定終不入幕。身不脫介胄,常爲士卒先。結髪從軍,未嘗敗北,深爲鄰敵所憚。周勲州刺史韋孝寛密爲謠言曰:‘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光,字明月。’又曰:‘髙山不推自崩,髙,齊姓也。槲木不扶自舉。’令諜人傳之於鄴,鄴中小兒歌之於路。珽因續之曰:‘盲老公背受大斧,饒舌老母不得語。’使其妻兄鄭道盖奏之。帝以問珽,珽與陸令萱皆曰:‘實聞有之’。珽因解之曰:‘百升者,斛也;盲老公,謂臣也,與國同憂。饒舌老母,似謂女侍中陸氏也。且斛律累世大將,明月聲震闗西,威行突厥,謠言甚可畏也。’遂召光入,殺之。血流於地,剗之,跡終不滅。周主聞光死,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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