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流涌动

的对话，让佟婉湘心里十分不悦。我见她不停地搅动着她面前那碗芋饴玉米羹却一口也不动，嘴里不知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心想原来她也有今天。谁知她竟抬头看向了我，一下子摔了筷子，一如往常那般刁蛮，“看什么看，你这个罪臣之女，没看过本宫生气吗？”海澜珊知道佟婉湘这是借我向她发威，便回嘴道，“佟姐姐也是汉人之女，德嫔姐姐好歹还是满军旗的妃嫔呢，还请佟姐姐客气一点。”佟婉湘杏眼一瞪，拍桌子道，“表哥偏心，一味宠着温僖贵妃，倒让她不知大小尊卑了。”玄烨见佟婉湘又撒泼，脸也沉了下来，“够了，湘儿，你要是再不用膳朕可要生气了。”又转过头对海澜珊道，“你这丫头，体弱多病，又刚刚小产，要是被风闪着了，朕回去可怎么向果毅公交代？”海澜珊深施一礼，一脸天真道，“那皇上，臣妾可以和德嫔姐姐同位吗?”玄烨不置可否，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就让她和我坐在一起了。顺便也把目光投向了我，好像要告诉我些什么。

    海澜珊一蹦一跳地来到我身边，温和地对我笑道，“德嫔姐姐，佟姐姐一向如此骄傲，你不用理她，以后有本宫照顾你呢。”我感念她上一次替我解围，忙道，“多谢温僖贵妃。听皇上说温僖贵妃刚刚小产，以后可不要这么一蹦一跳了。”海澜珊像一个小孩一样拿起一颗枣子，天真地仿佛她不曾参与过一切争斗，只是眼睛一直关注着皇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她眼中看出的只有算计。“德嫔姐姐关心，妹妹领受了，以后咱们姐妹就是朋友了。”海澜珊的天真让我暂时放下了对她的警惕，也许，她只是个聪明的小女孩罢了，内心还是善良的。

    而佟婉湘并没有放下对我的攻击，她端起一杯酒道，“听说德嫔在家时最会唱曲，今日湘儿已给表哥一舞助兴，温僖贵妃也男装现身给大家惊喜，不如德嫔给大家唱个艳曲吧。”

    我冷冷地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却只是叹了一口气。我征询地看着坐在正中的玄烨，希望他能救我。而我也看到他微微想要站起的影子，心里满是欣慰，至少他开始关心我了。

    谁知惠妃一把扯住了他，上前谄媚道，“皇上，佟娘娘说的极是。臣妾也想看看这护卫参领的女儿能唱出什么好曲儿。”惠妃轻蔑地看着我，仿佛一点儿也不为了自己害过我父亲而羞愧。在她眼里巴不得让我羞愧而死，好灭了我的口。大多数人都惧怕佟婉湘纷纷附议了；海澜碧不满我和海澜珊交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海澜珊仿佛看不到这一切，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吃她面前的盐水鸭子。

    我知道，我只能唱了。毕竟玄烨曾经帮过我摆脱宫女的身份，又替我追查害我全家的凶手，我不能让他犯众怒。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席外，唱了起来，“飞花若有情，焉知红颜泪？一朝白了头，青丝已成灰。化作北风去，不知归不归。忆昔西楼上，织素泣娥眉。”这歌我分明是带着泪唱的，虽是艳诗却饱含我对命运的质问，如今我为了父亲深陷深宫不得帝宠，不正是那困在织楼的娥眉吗？

    玄烨拊掌道，“好好好，好一句‘忆昔织楼上，织素泣娥眉。’德嫔的歌声真是动人啊。快入座吧。”玄烨的眼中含着泪水，却压抑着对我的同情和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回过头看着他的脸，他的脸上充满着无法保护我的无助感。我知道，他很想摆脱些什么，却暂时无能为力。

    万寿节结束后，我就被凤鸾春恩车带进了乾清宫。玄烨把我打横抱起，放于榻上，我一头秀发尽席于枕上，明黄色的床帘如瀑而落，一时间发香，书香，花香，墨香充盈于乾清宫中。原来他竟是这样博学的男子，连身上都带着书墨的香气。听着他在我耳边喊我沐心，我默默笑了出来，脸上漾起两抹红霞。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我而已。

    日上三竿后，我才起来。想起昨天玄烨一把揽过我，将我抱在怀中，我便害羞不已。

    我永远忘不了他的眼神和专注的话语，“你知道吗沐心，朕一看到你被欺负，心里就难受。”

    我懵懂地回答道，“是因为臣妾长得像赫舍里皇后，臣妾受辱就像赫舍里皇后受辱一样吧。”

    玄烨摇头道，看到你朕就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朕也是被人欺负，不过好在朕有皇祖母保护。可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宫里。沐心，你放心，朕会保护你的。你父亲朕会放出来的，朕知道是有人诬陷他的。

    玄烨的目光踌躇中夹杂着坚定，他有一种直觉，此次他来见我，也许赫舍里永远也不会在他心中了。看着他呆呆的样子，我轻笑一声，偷偷地走向他耳边道，“皇上，您就别再担心了。臣妾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替身，臣妾只愿与皇上成为一对平凡夫妻。再也不让皇上受以前做阿哥的痛苦。”

    我的话让玄烨看我的眼神不再游离，他的脸登时红了起来。一旁的琉璃一副看出什么的样子，笑嘻嘻地一蹦一跳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我和玄烨二人。

    昨天的经历让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任人欺辱了，要成为玄烨的好妻子，我必须要适应这个宫里的生活。“绿禾！”被玄烨召来侍候我的绿禾连忙跑了进来，“小主有何吩咐？”我着急道，“快给本宫梳洗！本宫今日未向太皇太后请安，只怕太皇太后要怪罪了。”绿禾一边拿过我的衣服，一边道，“娘娘不必着急，皇上说太皇太后病了，皇太后也去看她了，所以今日不见妃嫔。倒是皇太后来了，不知娘娘一会儿见不见？”我急道，“太后来了，当然得见。快给本宫梳妆。”

    我一步步走向慈宁宫，带着忐忑走了进去。却看到皇上在和一个身穿四爪蟒朝服的男子殷切交谈。见我来了，玄烨向我介绍道，“沐心，这位是五王爷常宁。”

    五王爷常宁是顺治帝庶子，也是玄烨所余兄弟之一。他性格洒脱，与玄烨不同，喜欢弓马打猎。又与世无争，酷爱游玩，所以与玄烨最为亲近。

    “臣妾乌雅氏给皇上，太后，五王爷请安。”太后见我端庄有礼，也十分欢喜。今日的她不像那天一样孤寂，反而开始打起趣来，“正因为德嫔端庄俊俏，才令我们的皇帝如此心动啊。”玄烨窘迫道，“皇额娘说笑了。”皇太后凤眼微微上翘，看出了我和玄烨之间关系微妙，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摇摇头道，好了，今日哀家也乏了，你们早点回宫吧。玄烨道了一声谢，便带着我回宫去了。五王爷也说还有公差要办，也得出宫，免得大臣们聒噪不好。

    回宫路上，我便走向一直跟在常宁身后，一身命妇打扮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少妇，上前讨教道，“这位姐姐如此漂亮，不知使得什么胭脂香粉？”那女子对我行礼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秘方，有空妾身一定教给德嫔娘娘。”

    看到我们二女一见如故，常宁笑道，“皇兄，你身旁的德嫔真是俊俏佳人，怎么不早点给臣弟介绍一下？”常宁王爷倒真是风趣得很，只是他身旁的命妇看起来不谙世事的样子，却有这么高妙的祖传秘方，真是叫我感到稀奇。

    常宁的话让玄烨的冷面不禁红了一下，“德嫔话有点多，还请你们多包涵。”常宁大喇喇地笑道，“无妨无妨，反正臣弟今天也是忙里偷闲，侧福晋宁萌路又不熟，才带她入宫的。”

    我在家时常听说五王爷有一个出身汉家的侧福晋，乳名宁萌，性格与五王爷极为相投，人称“俏罗刹”。可以说，有她在就有五王爷在，有五王爷在自然就有她在，因此他们二人常出没于宫廷。连绿禾也见过他们，并且熟识。

    我和玄烨向他们拜别之后，便回到咸福宫里，而玄烨则去议政。回宫的路上，我不停在想，为什么佟婉湘会知道我在家时常常唱曲？为什么五王爷会知道我的位分？这太奇怪了。

    我并不知道，刚刚还笑脸相迎的他，在我离开的时候突然变了一张脸。这后宫前朝的暗流涌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