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再遇

连那衣裳的颜色都瞧不清楚。

    待到一伙子人逛完了花灯，看完了烟花，又特意跑去东街那边挤热闹，赏过了精彩好看的舞龙灯表演后，回到自家摊子前的时候，只见着杨长生父子两个，忙的手不得停的样子，也顾不上说话，王氏便自发的帮着忙了起来。

    杨麦香一路上走得脚底板有些酸软，却是连个凳子也坐不上，只看着自家小摊上三四张小桌子前，满满当当的都坐满了人。

    又见着冬儿小表妹都自觉的，正帮着收拾桌上客人们吃过的碗筷，她也不好偷懒躲闲，便也上去帮起了忙。

    好在，连着忙过了两拨人，大家伙也能得空说个话了，杨长生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咧着嘴，眼里满含笑意的，听着小儿子拿着两盏花灯，在大儿子面前显摆个不停。

    “哥——，那街市上各种各样的花灯可多了，有兔子灯，莲花灯，猴子灯……，还有这么大的马车灯哩，可好看了——”小孩子童言童语的讲述着，还不忘拿了手比划着。

    “我们还去看了舞龙灯哩，可漂亮了——，大哥，你也赶快跟爹一起去看吧，待会儿去晚了，可能就没有了。”

    说的杨福平原本没啥子意动的心，都来了兴趣，眼里带了几丝向往，王氏没有瞧见，她此时正跟丈夫说着杨长林的事情。

    “真没想到今儿个人这么多，刚才我们不在的那会子，你跟平哥儿两个忙的开来吗？”王氏逛了大半晌的花灯，紧接着就回来忙上了，此时也不免有些疲累，站着锤了锤自个儿的老腰。

    杨长生正往锅里烫着粉丝，忙完手上的这一份，就能暂时歇口气了，便一边做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回道，“还行吧——，方才你们没回来前，一直都是老二在摊子上帮着忙了一阵。”

    王氏乍一听到杨长林便有些诧异，自打上回他领着媳妇孩子走了之后，就全然没了音信，也没处去寻去，此时听了丈夫的话，便忍不住惊讶道，“你见着老二了？他在哪儿呢？最近过的咋样了？上回走了之后，也没请人捎个信给咱们，连他住在哪儿都不晓得。你有没有问问清楚啊？”

    一连串的询问，杨长生听着也没有显出不耐，反而心里觉着高兴，知道媳妇是真心惦记着自个儿兄弟的，便回了道，“我瞧着他现在挺好的，人也比从前沉稳踏实了不少，刚刚在这里帮手的一会子功夫，我瞧他说话做事啥的，都不像以前那样毛躁了。”

    王氏听了沉默了一下，又说，“你没问问他，现在在哪儿落脚呢？还有，你瞧着觉得他精气神咋样？说到底，老二也是可怜，才刚出了狱，还没来得及跟家人团圆，就被两个老的伤了心，那样的情况下，搬了出来，也不晓得他那心性，受不受得住？”

    听王氏这么说了，杨长生想想前阵子那些个糟心的事儿，也不免叹了口气，随即紧着眉说道，“我看他精神还行，今儿个像是特意陪着他媳妇孩子出来逛灯会的，说是现在已经在镇上租了个小院子，暂时落了脚。

    老二说，他安定下来之后，本来想过来跟咱们说一声的，他知道咱家摆摊的地儿，可来了几回，都没见着人，今儿个也是顺路过来看了看，没想着真碰上了。

    碰巧那会子摊子上来的客人也多，他也就只顾着帮我忙了，所以也没说上几句话，后来，他媳妇找了过来，顺哥儿玩得累了睡过去了，老二也就跟着走了，临走的时候，给留了个地址，让咱们有时间的时候，去他那里坐坐——”

    “你没跟他说，家里正盖着新房子呢，等到屋子盖好了，让他领着媳妇孩子回去吃个酒？”王氏听完之后，便又问了句。

    杨长生把客人点的酸辣粉丝送了过去，回头便跟媳妇说道，“说了，老二还跟着高兴了一下哩，说是啥时候上梁，让咱们送信过去，他一准过去。就是有一点，别让他跟爹娘坐一桌上就行——”

    王氏听了这话，没有吭声，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瞅着，老二这回怕是，心里真的存了结了——”杨长生面上显着几分愁色，叹道。

    王氏听了这话，心里冷笑，能把亲生儿子逼到这个份上的，也就只有那两个老的能够干得出来了。

    又瞅见自个儿男人那脸上的愁色，便搡了一下他的胳膊，转了话头说道，“现在也不忙了，你也捡着空带着平哥儿出去转转，今儿个街市上到处热闹的很哩——”

    杨长生听了这话，看了眼大儿子，正巧看着他一脸认真的听着小儿子说话，眼里偶有几丝羡慕向往闪过，便点了点头，喊过平哥儿，父子两个出去溜达去了。

    “少爷，前头那家小摊子看着像是人挺多的，咱也过去瞧瞧，那是卖什么吃食的？”连贵一路陪着方子博在街市上晃荡，肚子早就饿了，偏他又不喜欢吃那元宵，一路上尽瞧见些卖汤圆的小贩了，此时走近了便闻到了一股子飘香，便忙不迭的扯着自家少爷，想去试试。

    经他这么一说，方子博倒也觉着有些饿了，今儿个晚宴尽陪着那些乡绅们喝酒了，压根就没正经吃上几口，便跟着过去看了看。

    “老板——，给我来两碗这什么玩意——”连贵一走到杨家的摊子前，就看到客人们个个呲溜溜吃的香甜，又闻着那锅里飘出的大骨汤浓香味儿，登时就渗着口水止不住馋意，便自发的找了两张凳子坐下，也没看清楚招牌，就指着旁人碗里正吃着的，点起了吃食。

    方子博跟着坐下，却没他那么急切，又看到桌上那小罐子里装着的辣油，便忍不住惊讶道，“咦——，这不就是每回黄婶给我下面条时端上来的辣椒油？还说什么整个镇上就只有一家有，莫不是就是从这摊子上买的？”

    连贵现在满肚子馋虫，也没听清楚自家少爷的自言自语，只急着，怎么还没人来招呼他们呢，便又敞着嗓子叫了一声，“老板——”

    王氏刚被对面林家面摊的娘子叫了过去说话，孙氏正忙着埋头洗刷碗筷，所以，这会子炉子上归了杨麦香管着，听到人声，便急忙走了过来，还没来得及问出客官想要吃点啥子？

    就瞧见了方子博，登时面上遮不住讶异，“呀——，是你啊，公子？”

    方子博原本正拨着小勺，漫不经心的研究着小罐子里的辣椒油，听到声儿，才抬了头，顿时脸上带了笑，说道，“唷——，真是巧了，没成想，咱在这儿也能碰上面？这摊子，是你家摆的啊？现在怎么不卖那什么糕了，又换成这了？”

    话里明显透着股喜悦，连贵在一旁瞧着疑惑之余，也不免带着稀奇，对于眼前这小丫头，他是早就没了印象，但能让自家少爷这么高兴的，还真没见过几个，当下便留了心，记在了心里。

    杨麦香也带了笑脸，先前还想着自家小叔的事情，都没机会谢谢人家，这会子见了人，自是要言语感谢一番了，“冬天那糕点的买卖就不好做了，现在便换了这营生。上回我小叔的事情，真是多亏了公子帮忙，都没来得及跟您说声谢谢，要不是您在——”

    话没说完，却是被打断了，方子博暂且还不想让这小丫头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为旁的，就觉着比较有趣，尤其是现在连贵在旁边盯着，生怕她再说下去，便露了馅。

    “你们家卖的都是什么稀罕吃食啊？闻着还挺香的，赶紧也给咱们上两碗吧，我这小厮都馋的不行了——”方子博迅速的转换了话头，对着杨麦香说道。

    杨麦香自是没有起疑，反正她是已经表达过自个儿真诚的谢意了，兴许这些有身份的公子也并不太稀罕呢，所以便没再接着那个话头，清脆的应了一声，“好嘞——，二位请先坐着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你们两位，下两碗咱家的招牌美食，保准这味儿，你们吃了不会后悔——”

    话落，又转身加了一句，“上回的事儿，我一小小民女也没啥子能拿得出手感谢您的，今儿个就算是我请客吧，两位只管敞开了肚皮吃就成——”

    方子博听了这话，看着小姑娘俏皮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抿着温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