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我对自己的爸爸妈妈没有印象。”
汉文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中死亡。
“然后姑姑带着我,去找老先生算命,我记得那天,阴雨朦胧,我吃了至少三个鸡腿。”
晓镜谨防自己的呼吸打断他的思绪。
“晓镜,你知道人生怎么这么难吗?”
晓镜摇摇头。
“先生说,生亦难,死亦难,老亦难,病亦难,知亦难,行亦难,别亦难,聚亦难,记亦难,忘亦难,爱亦难,恨亦难……人生在世,十有八九,难上加难!”
汉文眼神放空,看着远处,街灯从两边排过去,在一个点发生了交汇,
晓镜打开一点点车窗,把嘴巴抬起,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从那以后,姑姑就改名,叫了佟亦难。”
原来如此,
父母相遇,不是因为名字,
父亲带来安康,母亲扶养汉文,
真了不起。
能跟妈妈姓,还是通过抽签抓阄的方式,说明父母,比起很多人来看,是要开明许多的。
而自己,
正是这一份爱与游戏的结晶。
头又开始痛,
晓镜这一次没有演戏,并且为了抵御疼痛的苦楚,眼泪开始奋力涌出。
“还有,我觉得还是要跟你说,姑姑和姑爷,他们正在办离婚。”
“什么?”
“因为这个。”
汉文把他右边的脸偏过来,红彤彤的。
“怎么回事?”
“安康找人打了我,昨天晚上。”
汉文跟安康一直不太对付,从小到大都用血统纯正来挖苦对方。
“打你,为什么打你?”
“说我一天到晚跟着你,他这狗东西,根本不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昨天大半夜,我跟着小姑娘白夜芸,本来是要来找你,结果被两个戴墨镜的人抓住,打了我一顿。”
“不至于吧?”
“说什么阴魂不散,骚扰你,他完全不知道这车是我,是我汉文特地为你准备的,他只是个外人,他懂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外人就是外人,外人永远是外人,哼,迟早把他撵出去。”
“然后今天……”
“我告状了,你知道,姑姑站我这边,姑爷当然是安康那边的,现在他们要离婚。”
“已经办了?”
“离婚,要一个月。”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个月?”
“有一个什么离婚冷静期。真麻烦,过就过,离就离,整这些干嘛?”
汉文继续点着钞票,
让父母发生矛盾,对婚姻质疑,难道不是晓镜的初衷吗,
现在走到了这一步,应该开心才对,怎么内心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心情。
“你是说,一个月后,我爸和我妈就分开了?”
“嗯,那时候,我不知道还要不要叫你爸爸一声姑爷?”
头更痛,
以痛攻痛,不如大哭一场,
晓镜任凭眼泪流淌,抽噎起来,
倒是把汉文吓了一跳。
“我的妈老爷,晓镜,你是干什么?”
“我好难受啊,汉文。”
“对了,当年姑姑说过,从那以后,她既要当我的妈,又要当我的老爷,所以姑姑是我的妈老爷,我的口头禅,就是这么来的。”
晓镜嚎啕大哭,
现在就算免费送他一张陈奕迅前排的演唱会门票,
也不可能阻止。
“我的妈老爷,晓镜,你怎么了?”
“我要死了,汉文,我要死掉了,外星人要干掉我,还有我们,我们人类,它们要杀死我们。”
“晓镜,你是不是发烧了?”
汉文摸了摸晓镜的额头。
“我说的是真的,汉文,我亲爱的表哥,我们都要完蛋了。”
点钞机终于点完了十万块钱,不多不少,刚好。
“晓镜。”
汉文双手抓住了晓镜的两边太阳穴。
“汉文,你也相信我吗?”
“不,晓镜,我是想提醒你,还有十万块钱,别忘了。”
“呜呜呜……”
晓镜几近崩溃。
“家里面的事情,我帮你盯着,我汉文办事,你放心,我争取一个月后,姑姑和姑爷顺利离婚。”
“嗷嗷嗷……”
晓镜喉咙有点破了,发不出声音来。
“晓镜。”
汉文再次试图来摸晓镜,
晓镜一把推开他。
“晓镜,既然我们都要死掉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赶快去做。”
晓镜把头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路灯迷蒙,望着家里,一片黑暗。
“别忘了,十万块,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汉文狠狠地甩下车门,
不想找老鹰,不想找夜芸,不想找安康,也不想找父母,更不想死,
晓镜一路淌着眼泪,开着车,去到了那个‘老地方’,
这是他和初恋的根据地,
那一排香樟如同一群保镖一样,当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守护着两人的快乐,
对面那个山坡好好看啊,仿佛有什么幸福的东西,随时随地会从上面滚下来一样!
晓镜往下面跑去,
上次没要找到的瓶子,这一次,必须找到,
虽然已经几年了,但是,这里不可能这么轻易被人发现,
当年初恋喊了‘跟初恋结婚’后,因为自己没跟着喊,于是对晓镜展开了狂风暴雨的鄙视,
已经忘了当时自己的心境,是为了取乐,为了调侃,为了好玩,还是为了故意不满足对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
但是当时确实没有配合她,彰显出自己本该具有的胆量。
喊出来了会怎样……
谁他妈知道明天会如何。
初恋说,如果晓镜不喊的话,就写下一句话,装进酒瓶里,深藏起来,
当时觉得好幼稚啊,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没有满足对方,结果还是她自己塞进去了一张卡片,
突然记得很清楚,她靠近晓镜耳边,温柔地说:
如果你哪一天,想死了,不想活了,就来看看这酒瓶,这酒瓶里的卡片,和上面的字,好不好,晓镜?
晓镜把酒瓶扔了出去,
一定要找到。
干!
好多灌木啊,
当时都是小不点,现在杂乱而野蛮,从容而自由,
有动静,
晓镜把手电筒照过去。
谁?
二十米开外。
到底谁?
一个灌木后面,只看到两双鞋面对面的重叠在一起,
纠缠在一起。
手电筒一点没闪躲,射了过去。
“谁啊?”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有点生气地传来。
“草泥马,外星人。”
晓镜带着沙哑的声音,怒吼一声,并把手电从下往上照着自己的脸,
还没走到那个灌木,只听见两个远去的脚步声,
一只运动鞋留在了地上,
晓镜用手电筒环顾了四周,没有,
什么都没有,
然后一脚踢向了鞋,
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
鞋飞去的方向,传来一个响,
很熟悉的质感。
晓镜把光打过去……
确实是,一个酒瓶,
但是是一个空酒瓶,被鞋子从灌木里惊动了下来,
看来,光靠眼睛,不行,
晓镜找到了根小树枝,把那只运动鞋死死地绑在树枝的末端,然后一个灌木,接着一个灌木捅进去,
累了,
疲惫了,
还是一无所获。
酒瓶没捅出来,尿意倒是窜上了大脑。
嘘……
打住,
虽然才尿了一半,
虽然这是一泡充满着清闲的能量释放,
但是……
那被地上手电筒的光,反射出来的东西,是……
把尿收回来,
树枝捅进去,
苍天不负有心人,
是它,
那个酒瓶,
那个卡片也还在里面,
酒瓶很好地保护了它没有被雨水淋湿,
不知道刚才的尿会不会渗进去,
仿佛昨日一般,什么都没有变,
晓镜打开瓶塞,吃力地取出了卡片,
来回起码读了三遍。
上面写着:
一个孤芳自赏的姑娘只是美丽,一对满地打滚的情侣才是天机。
黑暗中,
一个年轻男子的丹田,真实而勇敢地守护着他狼狈不堪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