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分手了

怎样回答都不得体。

    “好啊。”我的嗓子此时完美地与泪腺分开独立工作，我能够确信自己的声音里没有半点儿哭音，虽然眼泪顺着脸庞流地像小溪一样肆虐。当时客厅中爸爸正把他新买的手机的塑料包装盒按扁压缩，我误以为那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说过，既然爱情都到了需要考虑的地步，那么，这段爱情已经不再坚实地存在了。说得好，我自己也这么想，爱情哪里经得起怀疑和考量啊？真正的爱情用得着思考么？如果他真的爱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用考虑，简简单单地跟我在一起，这样才对。

    这几天来我连续尝试了心绞痛的滋味，但不是泡在辣椒水里那种火辣辣的痛，而是浸泡在冰水中，又疼痛又冰冷。不过这些经历唯一的好处就是，我可以一边义正言辞地讲话一边泪如泉涌地流泪。

    “现在是中午。下午五点之前给我答复吧。”我最后说完这几个字，急切地挂断了电话，再多一秒恐怕我就会泄露情绪。

    我的灵魂麻木地浮在体外，看着自己的身体顺着床沿滑下去，然后我看到这个女生像鬼一样捂着脸呜咽起来。

    我以为自己的身体很劳累了，会很快地睡着，但是骗人，我的精神一直活跃地很。那么多的脑细胞在活跃地运作着，争吵着如果答案顺心的话李小武要怎样表现，而如果答案不顺心的话李小武又该怎么办。

    就在这喋喋不休的争吵声中，我变得越来越清醒，然后发现自己紧紧攥着手机的手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我的灵魂看到一具在等待宣判的身体：张珉宇的一句肯定，这具身体就可以继续活下去，但是如果张珉宇拒绝了，这具身体很可能会出故障。

    下午五点的时候，手机一阵震动，我根本来不及等到铃声想起就慌忙接起来。手颤抖得像筛糠，连手机都有点儿捉不稳了。但那又怎么样呢，这并不能防止我声音的强自镇定。我不说话，等着张珉宇开口宣判。

    “小武，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这个“我觉得”后面有太长的停顿，让我一度以为我们之间还是有希望的。我没想到在“我觉得”后面还可以接“还是算了吧”，我一直在张珉宇那几十秒的停顿中以为，“我觉得”后面只能接“我还是很喜欢你”“我还是放不下你”“我这几天错了”等等之类的。

    五雷轰顶啊。我看到了自己眼膜上游动的金星，看到天花板在旋转，手机还没来得及被我挂断就从我手里滑落出去了，可我顾不上捡，因为我像我的手机一样摔倒在了地板上。

    这一刻我终于把自己耗干了。

    后来醒了之后我又开始一刻不停地思考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张珉宇不爱我了，我却没办法停止自己对他的爱。这样是不是很不公平？

    我的灵魂告诉我，爱情就是这样的，你要忍。但我的身体告诉我，心脏很痛，忍不住了。身体和灵魂开始打架，但到最后我依然无法得到确切的答案。我觉得我需要别人给我一点儿提示，而这个人，我希望是张珉宇。

    我找了这样一个理由给张珉宇打电话。我要听张珉宇说出原因：他为什么不要我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一直觉得自己做的很好，我很爱他，没有人比我更爱他。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不想要我呢？

    可是，电话拨过去以后，明明是通了，过一会儿却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心脏开始一阵阵地剧烈收缩，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张珉宇他居然不想接我电话，他挂掉了我的电话，我没有过类似的经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一边用眼泪浸湿自己的脸庞一边继续打他电话，我不相信他会一直拒接我电话，我觉得看在我们之前那么相爱的情分上，再加上张珉宇是那种温柔绅士的男生，接别人的电话从来都不超过三声，综合以上这么几条，他一定会接我电话的。

    不过，现实无情地驳斥了我的这种推论我一次又一次倔强地拨打着，可是每一次都被无情的挂断，到最后竟然打不通了。张珉宇他把我拉黑名单了！

    在这件事情上我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不屈不挠，我被打压羞辱到就像地板上一条被踩扁的虫，可我还是顽强不屈地慢慢蠕动着。我还是不死心，我想要听一个明确的理由，明明这种理由现在已经多么无所谓，但我就是想听。我编辑了一条短信给他发过去，我说：“亲爱的，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跟我说，我可以改。我就当你说的分手是玩笑好了。”

    不一会儿短信回来了，这也证明了张珉宇他是多么地不想跟我说话，明明手机就在他身边的。他的口气很冰冷坚硬，他说，你应该明白那不是玩笑。

    我突然想要杀了我自己。我知道再这么纠缠下去除了自取其辱什么都不算，可是我就是死心塌地地觉得不能放弃。我想起自己曾经、直到现在都那么爱他，从刚上大学开始就像个痴呆一样暗恋他，暗恋的死去活来，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开心的要死，连坐在他旁边上课都觉得幸福地晕眩，像个傻逼一样，我那么爱他，宁愿自己没有骨气，姿态卑微到尘土里。当我知道我暗恋的他也在暗恋着我的时候，那时候我是多么地开心啊，开心地想跪下来给老天磕个响头！但是，现在到底是怎样啊？张珉宇来见我的时候还是情深意重的，怎么会像川剧的变脸一样突然间变得这么冷漠，只可惜我的心还是热腾腾的，来不及随着他一起冷却。

    我只能冒着想甩自己几个耳光的想法又给他发一条短信：“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但是亲爱的，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然后我的手机就彻底地归于平静了，没有再像牛吼一样振动起来。

    天知道哪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每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把自己搞的像臭水沟旁桥墩儿底下住的女乞丐。用后来妈妈的话说就是，我好想完全豁出去了，居然可以不梳头不洗脸不刷牙不换睡衣光着脚丫穿着拖鞋抠着鼻孔去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买冰激凌。不过我自己倒是完全没在意到这些，我只记得我脑子里想的是：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

    后来爸爸妈妈很神奇地猜到了事情的缘由，爸爸将我拉到客厅，满脸严肃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孩子，感情这种事呢，是讲究缘分的，是不能强求的。像你这种情况是很普遍的，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但你不能因为他不喜欢你就放弃你自己是吧？如果连你自己不心疼自己，别人也不会心疼你的，对不对。咱们还是要坚强不屈地活下去是不是……”

    我还是挺佩服爸爸的，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爸爸才能发挥出一家之主应该有的价值。妈妈就不一样了，如果是妈妈的话肯定会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李小武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看看你自己那副鬼样子”在我活生生裂开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不过，即便如此，爸爸的话对我来说还是没什么效果。当爸爸讲完一大堆伦理道德人生意义活着的价值个人尊严之类的事情后，满含期待地注视着我的眼睛问：“小武，你自己觉得呢？”我的话让爸爸崩溃地想把一大早吃进肚子的豆浆油条全部吐出来。我调转呆滞的视线，将焦点调节到爸爸脸上，然后很平静地问：“爸爸我可以去买冰激凌了么？”

    后来那段时间，每每看到窝在客厅沙发上表情呆滞地随着电视里一档三流综艺节目傻笑并且不时地挖一勺冰激凌送到嘴里的我，爸爸总会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走开，嘴里嘟囔着“朽木不可雕也”。